57、第五十七章

    天野朔夜睡不着,干脆披着衣服起身，静悄悄地走到廊下。
    今夜小?雪，底下能看见湿润的石上遍生青苔,白雪皑皑,薄薄厚厚、松松软软地堆砌在枝上檐角、窗棂门?前，连月色都?消融在这一片冷清的白色里?。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地方?传来拨弦的声音，或许是尚未从宴席中醒来的宾客,丝绵质地的弦声曲折在冷冽的空气中,沿路的石灯火光明灭,在残雪的反射下竟是比白日还要明亮一点。
    廊柱下早就?有了一个人,仰头看着昏黑一片的天空，细碎的雪花盘旋而下。因为?怕冷,深色羽织的领口也镶了一圈细软的皮毛,像是某种生物毛茸茸的尾巴。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了，精致的眉眼在晃动的灯影和雪色中,就?如怪谈里?的主角一般,静静地浮起一层妖气。
    “睡不着吗？”她问。
    “睡不着呀。”他答。
    于是天野朔夜在他身旁坐下，他也似乎分外习惯地，将面颊靠到她的膝上。
    同样是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羽织，她的手却异常温暖。那双手插进他的发间，将几朵未消融的雪花摘去,温热的触感轻缓地抚过颅脑，停在颈后，然后不动了。
    落雪的时候，有风的声音，有雪落在叶子?上的声音，有池上薄冰在活水冲刷下碎裂开的声响……但是很安静,在令人安心的寂静里?，他偎着另一个人的体温，数着心跳，好像也有了一点倦意。
    那点倦意像是碎雪在温水中化开，懒懒散散地沉进四肢百骸。
    “在这里?睡着会着凉的哦。”那个熟悉的声音轻柔地说。
    “不想动——”他哼哼唧唧地回答。
    轻微的抖动，像是她在笑。
    那只手越过肩膀，停在他的脊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。
    像什么呢？
    熟悉而又陌生的，属于女人的怀抱。
    母亲，姨母，姐妹……她们的怀抱透着香气，有时候是衣料上精心搭配的熏香，有时候是甜腻的脂粉，保姆和女仆的衣服上有食物的味道，微酸的汗味，又空又假的皂角味……
    离开那个金碧辉煌又古板的“家?”以?后，他嗅到了更多、更真实的味道。在枪械、血液和火焰中萃取而成的，靠近危险和死亡的味道。
    天野朔夜却不一样。
    怎么不一样，他说不出来，只是将脸颊深深地埋进柔软的衣料里?，在熏染上的安息香中找寻那一缕属于本人的味道。
    柔和的，温暖的，不带半点侵略性，却轻易地渗透五官百感，有着将一切不适抚平的、不可思议的魔力。
    在这样的安抚下，好像就?能很轻易地说出来了。
    “我做了一个梦。”他悄悄地说。
    “是什么样的梦呢？”她问，“很糟糕？”
    他又不回答了，只是凝视着她衣服上那一小?片折枝的花纹。
    良久，才轻轻地回答：“……不那么好，也不那么坏。”
    只能说是“意料之中”。
    他对?自己的本性有着深刻的认知，因此，会发生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。
    天野朔夜又叹了一口气：“所以?就?是很糟糕吧……我说过的，治君。”她轻轻地戳了一下他脊柱上的凸起，“你要有一点自己是好孩子?的自觉呀。”
    好孩子?是可以?哭泣和撒娇的。她似乎是无?声地说。
    “……”太宰治语塞。
    半晌，在她好奇又温柔的注视下，他终于张了张嘴。
    “朔夜酱，你喜欢老虎吗？”
    “……诶？”
    天野朔夜一脸茫然。
    *
    “什么啊……这些东西。”
    美美子?不快地皱起了眉毛。
    仿佛有什么将他们——咒术师与诅咒师们隔绝在常见的城市景象之外，入眼所见的一切都?蒙上了一层昏红的、不详的阴影，黑红的泥就?像污水一样肆意横流，偶尔鼓起一个泡泡，“啪”地就?破裂了。
    起初只是偶然，渐渐的，犹如沸腾一般，碎裂的泡泡越来越多，飞溅的黑泥将地面腐蚀出星星点点的痕迹，漆黑的异形从其中升起，就?像随手用橡皮泥捏出的一般歪七扭八、半点不成型，拖着滑稽可笑的步伐晃晃悠悠地走向活着的人。
    要解决这种东西很容易。
    哪怕只是最粗浅的、将咒力汇集成弹发射出去，就?能轻易地将其击碎回泥的形状。就?算不用咒力，只用木棍或者球棒击打也是可以?的。
    但是，——数量太多了。
    落回泥中的异形又会在数个呼吸的时间里?重新萌发、升起，不知不觉中，诅咒的泥充斥了视野，无?声无?息地侵蚀每一寸空间，久而久之，甚至连落脚之地都?需要谨慎地挑选。
    这是“不管怎么样都?不能落入其中”的、恶寒一般的直觉。
    在不断重复的被破坏又重生之后，再一次成形的泥有了更加清晰的轮廓。
    不再是模糊一团的阴影，而是具体的能看得出宽厚的背和四肢的形状，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，又像是匍匐在地上的人形，头颅依旧是模糊不清的，却又有含糊的、无?法辨识的嘶吼断断续续地传出。
    “……■■……！！”
    异形猛地扑了上来。
    “什么啊……这种东西。”菜菜子?咬牙。
    速度和力道与刚才完全不一样了，要说的话是从老鼠进化成流浪猫的级别?，在一次又一次的摧毁中，那个轮廓愈发凝结，速度和力道也越来越大。
    阴影中的尖牙利爪，和猩红的、毫无?理智的眼瞳。
    就?像什么呢？
    “……食尸鬼……或者说死徒……混沌之群（NrvnqsrChaos）……”有诅咒师喃喃自语。
    所谓的吸血种，是以?吸食生物血液为?生的物类的总称，而专门?吸食人血的那一类，才会被称为?“吸血鬼”。
    和ACG作品中遭遇了无?数美化的“血族”不同，真实的吸血鬼的诞生往往伴随着能水上七八季的惊悚剧情?。
    在现实中并不存在“初拥”这种美好浪漫的事件，所有吸血鬼产生的原因只有一个，就?是被上级的死徒榨取人血。
    死徒为?了保持肉-体的活性，会间歇性地袭击人类、更换一部分自身的血，普通人在这样的经?历中很容易就?死去了，只有少部分肉-体潜质或者灵魂的承受力优秀的人类才能残存，处于“被杀却又没有死透”的状态。
    之后，他们被埋进墓穴，在漫长的岁月中脑髓被分解、灵魂被释放，又会为?本能所支配，主动为?了补充自己欠缺的部分吞噬尸体或者活人，直到作为?灵体的脑部形成，才会恢复个人意志，成为?“活尸（LivingDead）”。而等到将人类时期的知识重新取回，这样的个体才能够被称为?“吸血鬼（Vampire）”。
    只有挣脱血亲束缚（通常情?况下是将“长亲”杀死）、以?自己的意志行动的吸血鬼，才是“死徒”。
    而混沌之群（NrvnqsrChaos），则指向位于死徒顶端的“祖”之一，尼禄·卡奥斯。
    这位阁下的战斗力在“祖”的级别?之中也是赫赫有名，在蒙受白翼公的招揽以?后，行事作风更是出了名的高调，哪怕是在远东的乡下，也能知晓其威名。
    混沌之群的特性正是被称为?“兽王之巢”的、不死不灭的使?魔群体。即使?目前出现的异形还很弱小?，但也具备了相同的性质。况且，这些异形还在一次次厮杀和重生之中不断增强。
    “能够捕捉到源头吗？”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询问。
    “……不行……周围的气息太浓厚了……”被询问者不无?绝望地回答。
    身为?“诅咒”特化的能力者，咒术师这个群体在追踪诅咒方?面是专业的，但现在，映入视野的分明就?是无?穷无?尽的诅咒气息，过重的恶寒甚至让人觉得已经?进入怪物的胃袋——生得领域之中。
    那么，这里?的主人将会用什么样的方?式来“消化”他们？
    在异形又一次重组而投注而来的猩红目光中，场面陷入了沉默。
    *
    “哇！哇！哇！……酷毙了！”
    与日常就?是恐怖片情?节的咒术师们不同，玩家?们几乎都?为?这惊鸿一瞥的赤红世界着迷了。
    五条须久那兴奋地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：“流，你看到了吗？二阶段！”
    比水流笑着点点头。
    《魔女狩猎》的手游端和AR端的进度是同步更新的，在全服玩家?猎杀了超过五百万只异形以?后，剧情?猛地往前推进了一格。以?A.R.K的财大气粗和精细程度，当然不至于连个CG都?没有。
    事实上，AR端甚至能感受到“身临其境”般的体验。
    谢冬节活动的主角，是被封印的“凛冬魔女”奥尔加。
    在塞西尔的世界观中，每一个魔女的前缀称号都?有着特殊的含义。
    千年前一手导致“雾月事变”、死而复生的“战争魔女”伊莉斯，其魔力的特性也沾染了“战争”的概念，她尤其擅长大规模的军事魔法，也擅长大规模的群体性心智法术，让人陷入狂热、愤怒、失去理智而死战不退是她的拿手好戏。
    目前被确定真正堕落为?魔女的存在并不常见，与伊莉斯并列的，有明显参考《启示录》的“瘟疫”、“饥荒”和“死亡”三位魔女，也有在前期剧情?中偶尔提及的“繁荣”、“暴食”等称号。
    以?“凛冬”命名的魔女，给?予他人的第一印象或许就?是冬日霜寒的吐息吧？第一阶段的剧情?也仿佛给?予了佐证，让不少人觉得这位魔女擅长的领域是冰霜，“凛冬”则是恐惧下的溢美之词。
    但到了第二阶段，这个全然赤红的、充满无?尽诅咒气息的世界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。剧情?里?，对?于被封锁的情?报了解甚多的切尔西才会告知你：
    ——气候变化以?及暴雪仅仅只是这位魔女魔力影响下的副作用而已，“凛冬”的真实含义其实是“诅咒”。
    在一切风、光与火诞生之前，天穹如垂死般静谧，某个生命在将逝未逝之际，对?于死亡的恐惧和对?于生者的怨恨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了最初的“诅咒”。
    “凛冬魔女”会将尚未脱离的灵魂或者逝去已久的肉-体重塑，她的造物嫉恨一切生者，又嘲笑一切死者。她与“死亡”的关系不佳，却在某一段时期与“瘟疫”同行。
    黑泥中成形的人影或者兽类露出了獠牙，和猩红的眼瞳。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：…我怎么在榜上，很茫然，对不起这周真的没空更新了。
    七月的时候去打第一针疫苗，观察半小时回到家，第二天因为副作用开始高烧，喉咙发炎，咳嗽持续了两周都没好，每天睡觉前要痛苦地咳上三个多小时，期间流了七次鼻血；好不容易压制下去去打第二针，受台风影响暴雨，所在城市出现新疫情，封了好几个小区，出一趟门被迫淋了四场雨，带伞都没用，正式进入“涝疫结合”状态。
    明天要顶着台风天气重新去上班，呜呜呜以后我会尽量每周更一点的，非常对不起读者小天使们。
    感谢在2021-07-1123:43:37~2021-08-0922:16: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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